顧朝陽一直以為，她第一次見到程錦，是在巴黎的那場時裝秀上，卻不曾想，在那些被遺忘的時光裏，還有一個小男孩，扯著褲腰，光著兩條白生生的腿，無措的看著她。

那段回憶，有些模糊，但他可憐兮兮的樣子，卻清晰的出現了顧朝陽的腦海裏。

程錦的頭埋在她的頸窩裏，柔軟的頭發蹭得她有點癢，顧朝陽推了推他，“起來。”

身上的人卻一動不動。

顧朝陽摸上他的腰，正準備癢他，耳邊便傳來悶悶的聲音，“你怎麽知道，那個小男孩是我？”

顧朝陽擡手摸了摸他的頭發，“長得那麽好看的小男孩，除了你還有誰？”

是啊，那個像小王子一樣的男孩，就是她的小程錦呀。

程錦從顧朝陽身上起來，手撐在在她身子兩側，低頭看著身下的人。果然，明亮的眸子裏全是狹促的笑。

顧朝陽推開程錦，從他身下鉆出來，縮到床頭，老實交代：“其實……後來我在程奶奶的壽宴上看到了那個小男孩，也就知道了他是程家最小的少爺。”

顧朝陽只是沒有想到，那個小男孩就是程錦。

“你不生我的氣嗎？”程錦一直都擔心，顧朝陽會因為他的隱瞞而生氣。

“氣什麽？居然釣了個金龜婿，我高興還來不及呢。”顧朝陽拿過床頭櫃上的蘋果，咬了一口，“回去我就昭告整個雲城法律圈，我顧朝陽要嫁入豪門了！”

程錦偏過頭，卻是被她氣笑了。

顧安兩家的大小姐，哪裏還要嫁入豪門。他知道，顧朝陽這麽說，是不想讓他有心裏負擔，可程家……

耳邊響著“哢嗤哢嗤”啃蘋果的聲音，“程錦，你是不是不想做這個家主？”

看似問得隨意，顧朝陽這話其實很認真。

也僅僅只一句話，就問在了程錦的心坎上。

對程家，他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感情。唯一掛念的，不過一個程老太太。當初，若不是得了老太太的庇佑，他在程家根本沒有立足之地。也因為念著這份恩情，老太太將家主一位交到他手上的時候，程錦沒有推拒。

但這個家主，於他而言，是負累。

而對程家來說，他這個家主的存在，也同樣是隱患。

他當初離開程家，不顧一切想要擺脫的，如今，也是一樣。

不知何時，顧朝陽挪到了他的身後。她圈著程錦的脖子，將下巴搭在他的肩頭，“程錦，我們去看看奶奶吧。我小的時候，程奶奶對我很好。”

程錦：“好。”

——

幾天後，袁良從拘留所裏出來，整個人看起來，有點頹廢。

程鋒帶著助理，一早就等在外面。看到來人，二話沒說就請上了車。

“程總百忙之中還抽空來接我，真是袁某的榮幸。”袁良靠在後排的座椅上，眼神裏黯淡無光。

程鋒淡淡瞥了他一眼，沒說話。

車子一路往北開，袁良看著窗外漸漸荒涼的景色，終於閉了閉眼睛。

昨天，程鋒來了拘留所，告訴他，蔣靜已經死了。癌癥晚期，一年前，死在了美國……

北郊墓園。

初夏的時節，依然涼爽。程鋒帶著袁良一路往墓園深處走去，在最裏面的一座墓碑前停了下來。

墓碑上一張黑白照片，年輕的女孩子笑容燦爛。

“她離開的時候，說了什麽……”袁良抖著手，想去觸摸照片上的人，卻在即將碰到的時候，停住了。

手，就這樣僵在半空中。

“她讓我幫她看著你，看著LJ。”

袁良驀地跪在了地上，像是斷了線的木偶。不論是他，還是LJ，應該都讓她失望了吧。

程鋒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，邁步離開。他該做的都已經做了，其餘的，就等著別人來找他吧。

——

從墓園走出來的時候，程鋒遠遠就看到了兩個人。

程錦牽著顧朝陽從墓園的另一側走來，看樣子應該是去祭拜了程老夫人。

在這裏碰上程鋒，顧朝陽原本有些驚訝。但略微一想，卻是一身冷汗。

蔣靜已經死了。

她記得，程鋒說過，等袁良從拘留所裏出來，就帶他去見蔣靜。

一直以來，程鋒居然都在讓她借著一個死人的名義，接近袁良。

她扮成蔣靜的樣子，勾起袁良內心最無法名狀的感情，讓他看到希望。再在他最滿心期待的時候，親手捏碎這點希望。

那麽她呢？在這場戲裏，她又扮演者什麽樣的角色？又或者，程鋒的目的，其實從來都不是LJ。

顧朝陽直直盯著程鋒，想從男人白凈的面皮上看出些什麽。

感覺到身邊女人的一樣，程錦將顧朝陽往懷裏帶了帶。顧朝陽卻不著痕跡的從他身邊掙脫開，“程錦……我去那邊等你。”

如果說，程鋒最終的目的不在LJ，那麽所圖，就應該更大。他想要程家？

顧朝陽覺得，這個時候……程錦，應該會想要和這個所謂的哥哥，談一談。

她陽給了程錦一個安撫的眼神，獨自走到了對面的大樹下。

程鋒玩味的看著樹下的女人，“這麽聰明的女人，還真是讓人動心吶。”

若是以前，程鋒這話一出口，程錦肯定就一拳招呼過去。可現在，他不能。他不想讓顧朝陽擔心，強壓著心中的怒意，“你兜了這麽大的一個圈子，不就是等著我來和你開口麽。”

程鋒勾著唇，笑看著程錦，“幾年不見，你倒是真的長進了不少。”

從長林找來顧朝陽，商議收購LJ開始，所有人就都落進了程鋒的圈套裏。

表面上，是長林想要收購LJ，顧朝陽和袁良正面交鋒，用蔣靜作為籌碼，一步一步等著袁良就範；可暗地裏，卻是程鋒，在最開始的時候，就將顧朝陽放在了一個危險的地方。

他向程錦示威，等著程錦來和他開口。

這個弟弟，一走就是七年，杳無音信。如今，終於又出現了這裏。

“所以，你的答案呢？”程鋒雙手插在褲兜裏，一派精英模樣。

程錦輕笑一聲，“其實，你不必這麽麻煩。當年我就說過，程家的錢，程長義的錢，我一分都不會要。”

程鋒掀了掀眼皮，墨色的眸子裏明暗交雜，“你應該知道，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。”

“你想要的……”程錦往前走了一步，和他對視，“程鋒，我勸你，死了這條心。”

——

兩日後，長林對外宣布，成功收購LJ。事情告一段落，顧朝陽和程錦也準備返回雲城。

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，他們搭乘的是程鋒的私人飛機。

“嘖嘖。”顧朝陽環顧機艙四周，“你們有錢人，就是出手闊綽。”

程錦靠在椅背裏，輕嗤一聲，“你這是在這兒寒磣誰呢，恩？顧大小姐？”

“我是說真的，我從來沒坐過這玩意兒。我外公樸實，不喜歡這些東西。至於顧家，更是沒有。”顧朝陽往邊上挪了挪，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靠著。

程錦往她身邊挪了挪，探頭到她身邊，“我送你一個？”

“你買得起？”顧朝陽上下打量著他。

程錦：“你猜？”

顧朝陽：“……”

顧朝陽不想理他，索性閉眼假寐。過了幾分鐘，她又戳了戳身邊的程錦，“我說……你也挺心大的，你就不擔心程鋒在這飛機上動什麽手腳？”

“動手腳？”程錦笑看著她，“有些事情，你可能想差了。”

想差了？

顧朝陽現在什麽都不想想。或者說，說到程鋒，她心裏就憋著一口惡氣，她覺得，自己就像個傻子一樣，被程鋒玩弄於股掌之間；她也覺得，自己像個劊子手，手起刀落，斷了袁良的命。

顧朝陽哼哼兩聲，又閉上了眼睛，“你就得意吧，小心到時候一屍兩命。”

程錦狐疑的看向她的小腹，“一屍兩命？什麽時候的事兒？我怎麽不知道？”

顧朝陽微楞，隨之，臉微微一紅，“不是……我口誤……我是想說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程錦抓過她的手，“你是想說，到時候就是兩條命，你和我。我居然沒發現，你對我這麽深情？不能同年同月生，想和我同年同月死？”

顧朝陽：“……”

“你想得美。”

“恩，還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，‘生不同衾死同穴’？”程錦捏了捏她的手指，“你說，這話是什麽意思呢？”

“這都不知道。”顧朝陽頗為嫌棄的看了他一眼，“衾呢，就是指被子。這句話的意思，就是說，兩個人，生不能睡在一個被窩，死也要葬在一塊。”

“哦。”程錦又捏了捏她的手，“那不行。”

恩？

程錦貼著她的耳邊，輕聲道：“我要和你睡一個被窩。”

“……”

顧朝陽把手抽出來，她就不應該開始這個話題！

程錦卻偏不如她的意，又將細白的手捉了回來，“小太陽，做我女朋友吧。”

猝不及防的告白。

顧朝陽微微一僵。雖然她和程錦之間，早已經是戀人的相處模式，但聽到他這麽說，還是讓顧朝陽的臉有些燙。

她偏頭看著程錦，瞇了瞇眼，“不想追了？這才追了多久，就沒耐心了？”

程錦牽著她的手，放在唇邊吻了吻，“不想追了，想睡……”

顧朝陽：“……”

為什麽要理他？為什麽要和他說這個，給自己挖坑？

“小太陽。”

“小太陽？”

“小太陽……”

將顧朝陽一直都不搭理他，程錦握著她，往下帶了帶。

手下觸碰到冰涼的皮帶扣，顧朝陽一驚，緊緊閉著眼睛，一張臉憋得通紅。

她想抽出手，卻被程錦緊緊握在手裏。

“想什麽呢。”程錦看著她的樣子，勾了勾唇，“睡覺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今天更晚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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